2011/7/4

向母親鞠躬


「孩子只有接受父母,才能與自己和諧。」

「向父母鞠躬也表示我同意所得到的生命,同意因為要得到這生命所要付出的代價,以及這生命早已注定的命運。這個鞠躬,誰能做到,剎那間,他便能品嘗到自由的滋味。」~摘錄自 心靈活泉

    在自我療癒的過程中,一直困擾於和母親的對應,常感覺自己缺乏母愛,內在渴望卻告訴自己說:「你已經長大了,有沒有母愛並不重要。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和母親因事爭執、憤恨指責過後,明知一切舉動儼然就是討愛的表達,內在的受創感之鉅會使我立即封閉情感流動,恢復冷靜刀槍不入的面具模式。


   涉獵海寧格的家族系統排列理論才知,一個人拒絕接受父母,同時也拒絕了自己,因為這樣的施與受並非一般的形式,而是生命的給予與接受。孩子全然接受承襲自父母的生命,毫無抗拒地接受父母如是的樣貌,而不期待他們有什麼不同。這樣的全然接受就會成為一種謙卑的過程,使我們臣服於生命法則,接受這份生命的禮物,變得更完整。


    隨著父親的去世,與母親相處對應的課題似乎更被我忽略,隱約從工作感情及內在的空虛又窺得其緊密不可分之影響力,引領我回到此議題上。當我向帶領者雅修達提出想以此為家族排列主題,探求「感受不到母親的愛」之徵結,這位資深的治療師簡單詢問家族成員一些資料後,便說:「讓我們來開始吧!」


   雅修達讓我選了兩位代表,一位是我一位則代表母親,我將她們帶入場中,安排她們面對面站立,再由我選一位父親代表,我將他帶到女兒的身後。帶領者分別詢問各個代表的感受:父親看不到自己的妻子,母女皆表達不舒服不愉快,女兒有一種要伸開兩手捍衛、阻隔父母的衝動。在旁邊的我從父親一出場便潸然淚下,也感覺到和母親在「面質」。


   治療師指示我再選一個作為奶奶代表,我站在代表背後,猶豫的表示沒有要把她帶入場中位置的感覺,但雅修達沉默了一下仍表達需要我這麼做,我便將奶奶帶到父親的後方。奶奶的出現顯然十分關鍵,剎時間便劃破膠著的局面。隨即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般快速的在我面前開展明朗:奶奶表達出排斥媳婦,拒絕接受其為家庭成員,並要兒子從中擇一;媳婦不解她嫁給一人為何變成嫁給全家族,遠遠觀看與母親站在一起的丈夫與女兒,思索著如何奪回自己的小家庭,一邊對丈夫未保護自己的懦弱感憤怒傷心;先生則是無法違背母親的箝制掌控,又面臨家庭恐將分崩離析而愧疚無奈。


    場中的我完全沉浸在這場屬於我自己家族回憶的演出,清晰的感受每個角色的心聲,甚至在他們未出口前,那語言已在場中迴盪出來,從未告知帶領者這個童年曾發生的婆媳戰爭,如今先人已逝,卻歷歷在目、絲毫不減的在我眼前播放出來,我在淚眼婆娑下也驚嘆時空劇場的威力。


    帶領者藉由代表的心聲發言迅速的釐清整個序列,女孩為了效忠家族選擇靠向奶奶,然而面對奶奶卻益發感受雙腳無力欲倒下,於是女孩交還了代表奶奶複雜情結的象徵物,向母親鞠躬並說:「媽媽,對不起,我是為了爸爸。」父親當回了父親,他亦同意孩子只是孩子,承擔了他的角色並不會使他有力,他也不需要。雅修達揭明了主旨:「妳只是個小女孩,就當個純真的小女孩吧!不要承擔不屬於妳的情緒包袱。」當父親帶領母親牽著女兒共同站成一線,向奶奶鞠躬,請她同意這是一個家庭,嚴肅氣憤的奶奶面對此景似乎稍有緩和,也勉強接受自己的命運必須自己去解套(奶奶也有婆媳問題)。


    雅修達隨即指示我站在母親面前,向她鞠躬並說:「媽媽,對不起,您是我的母親,我現在看到您了......」記得母親也對我說:「妳是我的第一個女兒,我一直都深愛著妳呀!」我看進我的母親雙眸,心臟頓時感覺到有些東西融化了,再也停不住涕淚奔流......當時已成淚人兒的我半跪在母親代表的前方,頭埋在她肚子忍不住又嚎啕起來,旁邊傳來雅修達要我用腹部呼吸的方式深深吸入母親愛的懷抱與撫摸的感受,去記憶這樣的感受。


   終了我站立凝視前方,我的父母親以手輕靠在我背部作為支持,雅修達問我感覺,我請求父母把手移到我後心輪處,一種從所未有的滿足感油然升起,我的雙腳穩穩的支撐著我站立,帶領著輕聲提醒我:「記住這樣的感覺,以作為你未來的力量。」

「許多人企圖以愛拯救父母或者父母也企圖以愛拯救孩子,這是一個沒法實現的謬誤。當愛湧現時,人會體會到最痛苦的感覺;愛若是從心底處湧現出來,那便是人們所能體會到最刻骨銘心、最痛苦的感覺了,其中總是聯繫著一股無助感。此刻人們必須放下所有表面的憂慮,信任那個我們並不認識的巨大力量,這是唯一的解決方法。」摘錄自~心靈活泉


     作完家族排列才是療效的開始,當天我歇息在躺椅上整個下午,歷經許多過往回憶的浮現:九歲的我看見父親首次在我面前哭泣,一邊說:「一邊是母親,一邊是太太,叫我怎麼選擇?」我也看見奶奶寞落的背影與聽見她整夜的嘆息聲,憶起當時自己想讓她快樂點的心境......我不知是否從那時起我無意識的接下了奶奶情緒的包裹,站在她這一邊去挑剔拒絕我的母親;現實中我一直自詡為長大的我是中立的看待過往,甚至記憶裡常在親戚面前捍衛母親,然而父親生病去世,我也爆發過指控母親未善盡照顧之責的戲碼,直至我脫去這層罪疚薄紗,看到了我以為我沒擁有的愛。


    一層層細密的東西從我腦袋、身軀散出,我未能探究出那是思想的綑綁亦或是情緒的推積,就這樣昏迷又甦醒,身體彷彿解離了又再重組,無形的鬆綁飄散,在能量之流中我漸漸回神,感到大病初癒、大汗淋漓的身輕氣爽;夜晚的漫步我嘗試著記憶整個排列的對話流程,卻發覺異常的矛盾,一副不協調的分裂感。原來家族排列的療癒之流只有隨順自然任其發展才是精神所在,我想強回當時畫面去擷取片段都是逆流之舉,我明白了也就放下了,之後的時間其實便沉浸在與母親愛的交流中,有時還訝異從前我怎會沒感覺到,這不是如此自然和諧的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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